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舆论风向

        镜中人咖啡屋生意红火,简直能称爆场,为反馈客户,裴川谷专门做一次周末活动,徐尘屿受邀再次赴约,去了中山路。

        江秀元也到了,和裴川谷并排而坐的是一位美女,美女是他的合伙人,叫郑晓骁,她画了秋季最流行的妆容,穿一身干练西装,连鬓发也梳理得一毫不苟。

        咖啡屋生意之所以这么好,少不了徐尘屿的推广助力。

        其实江秀元没吹牛,经徐尘屿出手的照片,跟优质电影,真有得一拼。

        裴川谷翻看着镜中人的公众号,就停在那一句“月亮的光落在镜中,咖啡杯里盛了一嘴夜色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是一句广告语,配上一位作英伦绅士打扮的男子,他抬着一杯咖啡,手指间的烟雾缭绕得正好,周遭全是玻璃镜,加上胶片特有的质感,立即在一堆不知所云的广告里脱颖而出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一带路有很多自诩文青的背包客,惯爱附庸风雅,尤其是喜欢这种雾里看花的美感,够神秘,够格调。照片一拍,朋友圈一发,就能引来无数点赞。

        而这一切,都出自徐尘屿的手笔。

        徐尘屿刚剪过头发,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,小梨涡在水雾缭绕中若隐若现,他穿着天蓝色卫衣,配一条米色长裤,看起来跟刚入学的大一新生相差无几,衬得他又嫩又鲜。

        徐尘屿有点心不在焉,左手慢悠悠搅弄着咖啡勺,一手撑住脑袋,视线停留在窗外一处隐秘角落处。他上周六揣着相片,特地跑了一趟唱片店,那扇铁门紧闭,也就没见到季松临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会儿,正看着窗外发呆。心底有点后悔,当时,应该加个微信或者留个电话。

        裴川谷感叹不已,划着那一张张照片,对徐尘屿说:“你技术不赖啊,这质感能跟美国大片一较高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徐尘屿回过神来,摆了摆手,不好意思的笑:“哪那么神,也就算及格水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徐尘屿讲得谦虚,却是发自肺腑的谦虚,跟他骨子里的才华,反向而行,宇宙无垠,知识浩海,一个人懂得越多,才会觉得自己越无知。

        明明不是夸江秀元,他却有一种自家兄弟真长脸的得意劲儿,一脸高深莫测,对裴川谷说:“尘屿的水准能秒杀一众专业摄影师,对面那家死贵的婚纱店都没他拍得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江哥,您啊,别再寒碜我了,”徐尘屿连忙将一杯热咖啡递到他跟前:“喝吧,还堵不上你的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那美女郑晓骁也赞叹,她撩了一把长发,说:“帅哥,你拍不拍人像?我可以给你做模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徐尘屿不解风情,一五一十回话:“不好意思,我比较擅长拍风景,不拍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郑晓骁被徐尘屿噎到了,这样赤|裸|裸的搭讪,他当视而不见。

        裴川谷跟着闲话一番:“这么优秀,没有女朋友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尘屿是个稀罕物种,活得清心寡欲的,我认识他快七八年了,没见过他交女朋友。”说到这个,江秀元就来兴趣了,他搂过徐尘屿的肩膀,对着裴川谷滔滔不绝:“我跟你讲啊,上学那会,他可是系里的风云人物,我们那层楼,每天都有不少姑娘来送早点,门都给踏平了,全是追他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徐尘屿喝一口咖啡,调侃他哥们:“那些姑娘不是你招来的吗?数不清的前女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江秀元摸一把背头,说不出的风骚:“别岔开话题,现在说你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徐尘屿不吭声。

        裴川谷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,对徐尘屿说:“一定是你眼光太高,看不上庸脂俗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是,”徐尘屿淡然一笑,自嘲道:“我只是没遇到合眼缘的而已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尊重每一个人,在少年时代,徐尘屿曾经拒绝过不少女孩,不是不好,她们有自己的闪光点,有善解人意的,有温柔漂亮的,也有知识渊博的,只是徐尘屿偏偏不喜欢。

        在爱情这件事上,他好像没多少野心,甚至没有多少想象,读书时,他身边的哥们都交女朋友,初中搞暗恋,高中搞明恋,大学就是正儿八经的谈恋爱,有几个风流子弟,换女朋友,比换衣服还勤快。

        年富力强的男生对这件事情热衷至极,徐尘屿兴致缺缺,他身处其中,像个怪胎,是好看又古怪的怪胎。

        回想一路,他的青春像是一张空白纸,记忆里,除了教科书和试卷,磨人的高数,和那枯燥无味的化学,没有任何一个熠熠生辉的人,站在尽头凝视他。

        说实话,徐尘屿不遗憾,他从不认为,没有恋爱这件事,会给人生造成多少损失,相反,也许他是内心太过丰富,一个人的日子,也能过得有滋有味。

        江秀元抬起手臂,搭在徐尘屿肩膀上,感叹着:“大学四年那么多姑娘追,你也不谈恋爱,和尚似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徐尘屿说:“和尚招你惹你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江秀元拍了下他的肩膀,随手指着人满为患的咖啡店:“看看,这么多漂亮姑娘,要是看上谁,跟哥说,保准给你要到电话号码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用了,”徐尘屿说:“您自个儿留着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说你像个和尚,不能真当个和尚吧,”江秀元啧啧两声:“你守身如玉这么多年,嘛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辩论范畴里,单身话题毫无深度可言,徐尘屿不想跟他掰扯,于是大人有大量,没跟他计较。

        今天,裴川谷算是第二次见徐尘屿,却能感觉到这人不同寻常,他说话做事,随性至极,并且为人谦逊。

        裴川谷斟酌着措辞,神色好奇,他问徐尘屿:“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?”

        那美女也看着徐尘屿,一脸兴致昂然。

        徐尘屿还真思索了片刻,脑海里蓦地闪过季松临的回眸,还有那场偶遇,他垂眸说:“不知道,看感觉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说来说去还是眼光高,”裴川谷摇头感叹:“看感觉这种话就是唬人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江秀元就喜欢在他耳边叨叨,这会儿一个劲说:“要不哥们改天给你介绍个美女,知书达理的那种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裴川谷偏头示意:“还用得着改天吗?旁边就坐着一个大美女呢。”他侧头问那姑娘:“晓骁,你单身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郑晓骁穿着高跟鞋,脚踝如凝脂般细腻,她有一下没一下晃荡,手指抚着长发,眼波流转,整个人显得异常妩媚:“嗯,我单身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郑晓骁笑得风情万种,目不转睛地看着徐尘屿,这抹笑容,是她专门送给他的。

        眼看着一场老友聚会就快变成相亲大会,徐尘屿清了嗓子,笑说:“可能我喜欢男人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郑骁骁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,演变为一副尴尬而不失礼貌的苦笑。裴川谷瞪大双目,被此等坦然的惊世骇俗震慑住了。江秀元差点没被一口咖啡呛死,他捶胸咳嗽,意气风发的脸涨成猪肝色,人看着几乎要一命呜呼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出柜也能这么随意吗?

        徐尘屿拍了拍江秀元的背:“慢点慢点,呛死了,来不及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江秀元好不容易停下来,一开口就是骂娘:“卧|槽,你不会暗恋我吧?”

        这话一出口,裴川谷没憋住笑,噗嗤一声笑出来,连带那郑晓骁,也忍俊不禁。

        三个人里,徐尘屿笑得开怀,他捂住小腹,感觉一整个星期的笑点都被这句话承包了,他笑得半死不活,搭上江秀元的肩膀:“江哥......我要是暗恋你.....早替那些无辜少女收拾你了......还用等到现在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可惜了,”江秀元眼珠一转,认真想了想,颇为遗憾的说:“别的人就算了,要是你掰我,我肯定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徐尘屿笑得肚子痛,上气不接下气的说:“行了吧,你少拿我开涮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为兄弟都能两肋插刀,更何况搞基啊,”江秀元立即靠过去,拍一把胸口,大方的说:“为你,我弯成蚊烟香都可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徐尘屿为他出自肺腑的赞叹,拱手一拜,表示承让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两人一唱一和,裴川谷和郑晓骁就把刚刚的小插曲当做玩笑话,都没当真,也没细想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名服务生装扮的男生跑过来,神色有点慌张,他俯身,在裴川谷耳边说:“老板,店里出事了,您快看看微博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裴川谷心下察觉出不妙,他二话不说,拿出手机,打开服务生转发过来的那条消息“镜中人咖啡屋侵权”。

        打开图片,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在南华路中段,有一家咖啡店,名字也叫镜中人,不过装潢和摆设和裴川谷的不是一个档次。

        南华路的镜中人开业时间是两前年,发微博的博主称,这件咖啡屋的名字已经注册了商标,他在博文中控诉裴川谷,并要求他更换咖啡屋名字,然后赔偿侵权金额。

        裴川谷越看越心惊,他打开了评论区,一水评论全是支持博主发律师函。

        骂裴川谷的也不少。

        还有很多账号吐槽咖啡馆的咖啡太贵,或者是口味不好,全是来败坏口碑的。那种骂得最凶的,点赞五六万。

        看得裴川谷一头乌云。

        江秀元看他表情不对劲,好意问:“出什么事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裴川谷将手机放在桌上,倒转过去,给他们看,说:“邪门了,网上有人发微博,说我的咖啡店偷窃他店铺的名字,还说要寄律师函过来。我根本不知道有一家这样的店,侵哪门子的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徐尘屿翻看着手机,眉头紧皱:“我看大部分像是水军,网络形式不好,舆论一边倒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人红是非多,店火了,是非更多。

        江秀元耐着性子看完博文内容,有点火气上涌,他骂道:“这孙子不是碰瓷吧,瞧咱这生意好,故意来找茬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绝对是碰瓷,说不定是来讹钱的,”郑晓骁将网页翻得飞快,看得火冒三丈:“这可怎么办?要是律师函真发过来了,生意还没上正轨,咱俩先进法庭?”

        裴川谷还算镇定,毕竟是个见过大风大浪,他低头想了一会,说:“我有个朋友是律师,我现在请他过来,问问看像这种情况该怎么办,失陪一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裴川谷站在窗边拨通电话,他低声询问了几句,感激的连声道谢,挂断电话后,重回沙发坐下,安慰郑晓骁:“别担心,我朋友现在赶过来,他处理过不少民事案件,问清楚再做打算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十五分钟后,一个青年男子上楼,他穿着一件军绿色的风衣,内搭纯色白t,配上马丁靴,远远望去,人潮散开,颀长身形立在其中,显得异常醒目。

        徐尘屿回首。

        撞上那青年的目光时,他愣了一瞬,搁在沙发上的右手猛地攥紧,青年身后晕着暖光,和那醉人黄昏一模一样,像是飞火流星,来得迅速且热烈。

        青年看见徐尘屿的刹那,不住一怔,原本疾步如飞的脚步放缓了,他悄然无息地拽平微皱的衣摆,才慢步走进,那双眸里有欣喜,脸上绽开一抹落拓微笑。

        那笑,似乎撞进了徐尘屿的心间。

        江秀元看清来人后,笑着说:“你说的人是松临啊。”